文章来源于素姐。
凌晨5点多,沉睡的上海就已经幽幽转醒。
黎明的黑暗之下,钢铁水泥的丛林,一扇扇窗口逐渐幽幽地发亮,呼应着还在地平线之下的太阳。
抢菜的时间快到了。
一场上千万人的“赛跑”
在素食挑战赛,我们接触到了很多来自上海的挑战者。
其中,素食者Penny也曾是上海“抢菜大军”中的一员。
Penny一开始选择吃素,是因为身体原因。
2016年,Penny因为皮肤过敏而就医。医生建议清淡饮食,于是Penny开始尝试水煮鸡肉、水煮牛肉。但因为清淡少用调料,肉类原本的腥膻让Penny难以下咽。
机缘巧合之下,Penny在网上看到一些有关素食的宣传,于是开始尝试素食。
没想到,这素一吃就是好几年。
作为素食者,Penny本来就要比一般人更在乎“食物”这个话题。不仅在乎美味与健康,更在乎能不能吃。
“要知道,送来救济的物资,是不会给你耐心地把肉奶蛋挑出来的。”Penny这样说。
既然选择了素食,就不能放弃。
因此,在3月份得知即将封控的消息之后,Penny立即准备了一周的物资。为的就是面对困境,还能从容选择。
再加上Penny当时正好想要搬家,买够一周的物资,在她看来已经是绰绰有余 。
但她失算了。
或者说,面对上海的疫情,几乎所有人都失算了。
“平时购物,我就习惯了一次买够一周的。这次储备物资,我也按一周买的。谁能想到,这次封控的时间居然这么长呢?”
3月10日,Penny所在的小区就开始封控了。
前一天晚上,她像往常一样健身回来。看到小区门口聚集的警察,Penny心中就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。
果然,第二天凌晨,她的小区就开始封控了。
一天、两天、三天……
一周过去了,家里的储备也紧张起来了。
这个时候最流行的,是在各种APP上抢菜。
是的,是野蛮的抢,不是优雅的买。
挑菜?别想了。你只管把东西都加到购物车里,最后买到什么是什么。
APP开放时间,在早上6点。
为了抢到,很多人大半夜就把各种需要的食材一股脑儿加进购物车。
等到五点多点钟,天还蒙蒙亮的时候,他们就登陆好多个APP,蓄势待发。
只为了购物通道开启的那一刻,用自己的手速“卷”来自己的食物。
关于吃饭这件大事
如果说Penny的抢菜,和上海千千万万的居民没有什么不同,那大概是因为,抢菜,几乎是疫情之下素食者最后的体面了。
作为一个坚定的素食者,她的封控生活注定要比常人艰难。
Penny的小区属于疫情比较严重的地区,很多人都因为阳性被送进方舱了。甚至志愿者都有人被感染。
谈到这里,Penny很是担心:“现在我们小区,阳性的比阴性的还多。”
这种情况之下,人难免会陷入焦虑。
夸张一点说,可能连自己的后事都想好了。
当然,不是说进了方舱就是地狱,但进方舱这件事对素食者来说要比普通人更可怕。
进了方舱,吃什么?还不是别人吃什么你吃什么。
在现在上海各地方舱超负荷运行的状态下,素食者要怎么选?
是选择坚持吃素,把原本就精疲力竭的志愿者折腾到死去活来?
还是委曲求全,暂时放弃吃素?
Penny选择“不食周粟”。
“如果真到了那一步,我可能会绝食。”
尽管Penny的小心翼翼让她免于新冠的感染,但这份焦虑却能硬生生让人吃不下饭。
除了担忧疫情的焦虑,更有工作上的心烦。
疫情期间,Penny单位的业务没有完全暂停,她也保持居家办公的状态。
过去很多必须在办公室里完成的工作,现在不得不在家找办法。
说来不巧,刚参加素食挑战赛那几天,正是Penny最忙的那几天。
早上5点起床抢菜,再赶快休息一下,等到十点赶快爬起来上班。
早饭?
算了吧,心情不好。等下午两点跟午饭一起吃吧。
坚持三餐?随便吃吃得了。
甚至最少的时候,一整天,她只草草地吃了一顿饭。
当然,心理因素只是影响。最现实的问题还是:实在没什么好吃的。
封控之前储备的几棵大白菜,在最困难的时候帮她撑了几天。
那几天,她每顿饭都严格控制饭量,只撕两片叶子。
封控之后获取食材的渠道,无非是抢菜、团购、开盲盒。
除了抢菜,素食者都比较尴尬。
想要团购,却发现别人在团鱼肉蛋奶,你只能默默寻找下一波豆谷蔬菜。
收到了盲盒,打开发现是肉奶蛋。别人或许会欢天喜地,但素食者要么把盲盒送给孤寡老人,要么在业主群里跟人交换。
选择就比其他人少了一半。
所幸,后来渐渐熟悉了疫情的生活,至少温饱有了保障。
一地鸡毛,满怀希望
这次疫情给Penny带来的,也不全是麻烦。
虽然她独居,但也没感到孤独。
因为疫情,原本阔别多年的老朋友,但凡知道她在上海,都担心起来,频频向Penny表示关心问候。
微信里一条条问候的消息,电话里一声声熟悉的问候,都让她感到心暖。
原来,不是关系变淡,才越走越远。现在朋友的感觉和过去一样亲切。
有外地的朋友听说外地的IP更容易抢菜,就主动帮忙早起抢菜,甚至远在外国的朋友也伸出了援手。
Penny:
美国人民(她在外国的朋友)听说自己辛苦抢到的单被取消了,
睡醒后报复性的下了好多单,
天津发小也接上了水果,
邻居们也向我伸出了援手,
心情终于平复了些,
靠谱的一直都很靠谱。
当被问到如何调节自己的焦虑时,Penny轻快地说:“周末和朋友视频,心里就不那么焦虑了。”
疫情之下,暴露了很多人性自私的一面,但也有了人性的温暖。
随着上海物资渠道紧缩,盲盒价钱被越炒越高。
Penny有一次开盲盒,盲盒里的菜浸过水,很快就坏了。从此Penny就再也不买盲盒了。
但在之前,Penny收到肉奶蛋,全都送给小区里的孤寡老人了。邻里之间的关系相比过去更有温暖。
也是因为这次封闭,Penny认识了小区里不少邻居。除了团购蔬菜水果豆制品以外,她也担任了咖啡燕麦奶的团长,为非素食者和信佛的老人提供了普及了植物奶的知识。
除了团购,小区里还有置换群,大家会交换彼此都需要的食物,Penny会经常用肉蛋奶换取她认为更珍贵的西芹和水果之类的素食。
另外,上海的素食团体也给了Penny很多温暖:
“大家都会互相帮助,互相提供可以购买蔬菜,豆制品,水果和植物奶的资源;住得近的朋友也会互相分享自己的食物,团购好再闪送过去。”
最近为了控制疫情传播,抢菜的app的渠道也关掉了。
不过情况还好,因为Penny他们有可靠的团长。
“现在就靠团长活着了。”她笑着说。
相比之前,至少现在每天能多睡一会儿。
Penny觉得,如果没有物资短缺,疫情就像是给快节奏的生活按下了暂停键:“你可以冥想、学习,做一些自己喜欢、但平时想做却没做的事。”
但无论如何,希望这场疫情能赶快过去,所有人都能恢复自由。
毕竟,生存和自由,是所有生命共同的追求。